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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4章 一把鋒利的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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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皇子禦景沈默片刻,忽而擡頭,神色的瞳仁中,跳躍著一抹覆雜的光澤。

半晌後,他低聲道:“您放心,無論何時何地,我都不會忘記這個事實。”

長公主這才像是松了口氣,坐回椅子,“你明白就好,當年我之所以會這麽做,雖有報覆皇兄的緣由,但更重要的,是我想給你一個人人羨慕的身份。”

“孩兒明白。”

“你不明白。”長公主閉了閉眼,那張平靜的臉容,並不能掩蓋她內心當中的悲切與憤怒:“你不明白當我被送到晉南伯那裏時,我有多麽絕望,那一刻,我幾乎有種天都要塌下來的感覺……”

“母親,你恨他?”

“是。”長公主毫不猶豫道。

“那麽……您恨我嗎?”

長公主倏地睜開眼:“景兒,我恨得,是晉南伯,與你無關。”

“但我是他的兒子。”

“你是我的兒子!”長公主低喝一聲,冷色的眼瞳中,燃著灼灼火焰:“為了你,我什麽都能做,什麽都敢做!郭錚那孩子實在可憐,我對他有著永遠也償還不完的歉疚,但也僅僅是歉疚,誰讓他命不好,與你同一時刻出生呢?或許這就是天意,是老天爺為了懲罰狗皇帝,特意補償給我的。”

“母親打算接下來怎麽做?”

“景兒,這個皇位,遲早還是屬於你的,這是我頂著天下人的唾罵,為你爭取而來的,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。”

四皇子站起身,對著長公主深深一拜:“孩兒謝母親。”

長公主亦起身,走到四皇子面前,將他扶起:“我們母子之間,無需言謝。”

四皇子順勢而起:“既然如此,那母親就該相信孩兒。”

“詳細你?你指的是……”

“禦九是我們的敵人,但也可能成為我們的幫手。”

長公主不讚同:“景兒,你太天真了,那禦九怎麽可能會站到我們這一邊?”

四皇子道:“母親稍安勿躁,孩兒的意思,並不是要說服她,與我們合作,而是借刀殺人,坐收漁翁之利。”

長公主略有動容:“你的意思是,坐山觀虎鬥?”

四皇子頷首:“沒錯,如今天下三分,大漓遠在南海之遙,我們就算想要對付他們,也是力不從心,況且,大漓的軍隊擅長海戰,我們若想奪下大漓,恐怕不易,既然如此,不如就讓禦九,先替我們探路,等雙方兩敗俱傷後,我們便可趁機將兩者一舉殲滅。”

長公主眼神一亮,之前的煩躁與惱怒,在四皇子的一番解釋下,頓時煙消雲散:“你說的有道理,可我還是擔心,禦九的勢力會越來越大。”

“母親也太看得起她了。”四皇子不以為然。

長公主卻擰眉道:“不是我看得起她,而是她這個人,行事不按常理,思想古怪,總讓我覺得不放心。”

“母親大可放寬心,我可以向你保證,這個天下,永遠都是屬於我們的。”

看他一臉的成竹在胸,長公主安心了不少:“但願如此吧。”

“看來母親還是對我所說之言,存有疑慮,不過您放心,很快您就能知道,我今日所說的一切,皆非妄言。”

“你這孩子,永遠都是這麽自信。”長公主笑著道,雖然口中打趣,但心裏,已經對四皇子說的話深信不疑。

“那是自然,因為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。”他上前一步,扶住長公主的手臂:“因為我早已在禦九身邊,安插了一把鋒利的刀。”

刀光出鞘,血濺三尺。

男人的眼神,也伴隨著最後一句話,而變得陰利鋒銳,似雪光,似寒刃。

……

“主上。”

門扉被敲響,禦九擡頭看了眼,是郭錚。

她放下手中的袖弩,站起身:“都說了,不用叫我主上。”

郭錚走進來,依舊謙遜而禮貌地說道:“規矩還是要有的,這樣才能讓底下的人更敬重你。”

“早就說過,我要的不是敬重。”

“只有敬重,才能忠誠。”

“我覺得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聯。”

“你錯了,忠誠始於尊敬,尊敬化為忠誠,這是永遠不變的真理,若是連起碼的尊敬都沒有,又談何忠誠呢?”

禦九捏了捏眉心,“好了,我說不過你。”為了阻止兩人的對話,發展成一場激烈的辯論,禦九及時住了口。

郭錚笑笑道:“我記得,以前總是我說不過你。”

她也笑:“是啊,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能說了,簡直就是鐵齒銅牙。”她拿起袖弩,在手腕上比了比,“你來找我,不會只是為了跟我鬥嘴吧?’

“哎呀,瞧我這記性。”郭錚拍了拍腦門:“秋裳來了。”

“秋裳?”禦九探頭朝門外看了眼,上次兩人分別時,正巧遭到奔雷山莊的襲擊,她能在那場襲擊中活下來,也算是幸運。

“讓她進來吧。”

片刻後,身著鵝黃裙衫的女子,自門外緩步而入。

“小女見過公主。”

裝好袖弩,禦九看向秋裳:“我已經不是公主了,你叫我禦九,禦姑娘,禦小姐,哪個都行。”

秋裳直起身子,盈然道:“那就叫主上吧。”

禦九倒了杯茶遞給她:“是郭錚跟你說的吧?”

秋裳接過茶杯:“不需要世子告訴我,我在路上,也聽到了許多有關您的事跡。”

她解放奴隸,統領南海的事情,並不是什麽秘密,一傳十十傳百,也沒什麽好驚訝的。

“你是怎麽從奔雷山莊那裏逃脫的?”禦九隨口一問。

秋裳忽而低了頭,悶聲道:“如果我說,我是用某些不光明手段來保命的,主上可會看不起我?”

禦九一時沒反應過來,“不光明?”

“主上莫不會忘了,我之前是做什麽的?”

禦九恍然大悟,秋裳說的不光明手段,怕是美人計吧。

她之前為了替郭錚打探消息,寄身於煙花之地,即便不用賣身,但身在那個環境,勾引男人的本事,怕也學了不少。

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本事,只要能達到目的就行,至於過程,並不重要。”

秋裳擡起頭來,感激道:“多謝主上寬宏大量。”

“看你風塵仆仆,一定很累了,趕緊去沐浴休息吧。”

秋裳離開房間後,禦九這才轉過身,推開了一直緊闔的窗戶。

天氣有些悶熱,但更悶的,是她的心。

她知道,自己一定走上這條路,就再也沒有退路了。

或許從離開紀鄴,前往赤涼時,今日的一切就已註定……不,應該是從自己穿越時空的那一天起。

風雲看自己的眼神帶著不解,帶著失望,似乎那個原本乖巧善良的女孩,一夜之間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。

但只有禦九自己知道,從頭至尾,她從來都沒有改變過。

這就是自己的本性,所謂的生死結,不過是把她的本性放大了而已。

她天生喜歡掌控,天生喜歡冒險,否則,她也不會去做特工,不會在那個漆黑的大雨夜,接過老侯遞來的肉夾饃。

“秋裳能回來,我真的很高興。”

身後傳來郭錚的聲音,她能聽出,他是真心為秋裳的到來而感到愉快。

禦九彈了彈指甲,頭也不回道:“她背叛過你,你難道不生氣?”

“當然不生氣,我和她約定過,如果哪天,我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,她大可以離開我,另謀出路。”

禦九吐出口氣:“你倒是看得開。”換了她,肯定不會放過背叛自己的人。

“人生就是這樣。”郭錚走前一步,在她右後方站定:“力量是決定一切的前提,越是出色的人,就越是追隨力量,主上不也是如此嗎?我們不能只對他人苛刻,而對自己寬容。”

“那麽你呢?你追隨什麽?力量,權勢,還是金錢?”

“我?”郭錚忽而笑的有些靦腆,“我追隨自由。”

“自由?”這個回答,讓禦九很意外:“你現在還不夠自由麽?”

“是,還不夠自由。”他斂去笑意,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悲傷:“我的心還沒有走出束縛,沒有掙脫枷鎖,像是被束縛在了某個地方,看不到光明。我希望終究一日,能獲得真正的解脫。”

禦九默了默,道:“沒想到,長公主對你造成的影響,竟然這麽深。”

郭錚閉上眼,深深吸了慪氣,“她畢竟是我的母親,生養了我二十年的母親,就算她對我再狠心,再無情,她也依舊是我最親的人。”

“那你現在,還幫著我對付她?”

“我助你一統天下,正是為了解救她。”

禦九冷嗤:“不是我打擊你,大長姑姑那樣的人,一輩子都不會醒悟的。”

“我相信會,一定會。”

懶得再跟他爭辯,長公主畢竟是他的至親,郭錚偏袒她也是應該的。

吃過晚飯,禦九一如既往地在岸灘邊散了會步,便決定回房睡覺。

一轉身,看到一抹纖細的身影,朝著自己這邊走來。

是秋裳。

禦九將腳下的一只貝殼踢開,然後站在原地,等待秋裳一步步接近。

如果她猜得沒錯,秋裳並不是來散步的,她的主要目的,正是自己。

“主上。”果然在離她還有一步距離時,停了下來:“這麽晚了,還沒有睡啊。”

禦九笑著反問:“你不也是一樣?”

秋裳撩過被海風吹亂的鬢發:“我習慣了,逃亡的這段時日,一直沒有睡過一個好覺。”

“那你現在,應該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。”

“說的是啊。”

夜風徐徐,海浪聲聲。

湧起的浪花,一下一下拍打在石壁上,發出清脆的嘩嘩聲。

整個世界,似乎都在這一刻,沈靜下來。

“族長……”秋裳忽然喚了稱呼,側過臉,嚴肅的看著禦九:“看到那些昆奴和海盜,都心甘情願跟隨你,為你賣命,我真的很高興,您果然不愧是巫娥神女的轉世。”

以往禦九還會反駁一下神女轉世的觀點,此時卻一語不發,只靜靜盯著遠處漆黑一片的海面。

“族長,巫娥一族的覆興,全都系於你一身,您可千萬不能被奸佞小人所蒙蔽了。”

禦九眼神微動,口吻卻依舊平靜:“奸佞小人,你指的是誰?”

秋裳咬著唇,似乎很是為難,終於,她下定決定般,猛地擡頭:“數天前我回到京城,從以前的姐妹口中得知,長公主的身邊,一直都有一個心腹,這個心腹很少露面,平時只以書信的方式和長公主秘密往來,我還聽說,長公主非常信任這個人,只要是他說的話,她便深信不疑。”

“你那個姐妹,是怎麽知道這事的?”

“京中的那些個達官貴人,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,但常言道,妻不如妾,妾不如妓,他們可是春香樓的常客。”

禦九點點頭,表示讚同:“的確如此。對了,你去京城,可有見到四皇兄?”

“很遺憾,四皇子有事外出,我沒能見到他。”

“是嘛,那可真是巧了。四皇兄一個人在京中孤軍奮戰,我真的很擔心他。”

“族長放心,四皇子現在很安全,我雖然沒有見到他,但他卻給我留了一封書信。”

“哦?”

秋裳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,“四皇子一直在幫我們打探消息,包括長公主會在何處設下伏兵,和大漓最後談判的結果,全都告訴了我。”秋裳將信箋放在禦九手上,忽而快速且輕聲說了句:“族長,你可千萬要小心晉南伯世子。”

禦九接過信箋,挑了挑眉:“你說郭錚?”

“是,雖然我不能完全肯定他在替長公主傳遞消息,但種種跡象都表明,他動機不純。”

禦九神色一沈,“他已經發誓效忠我。”

“族長,發誓這種東西,怎能相信?”秋裳急切道:“不管怎麽說,郭錚都是長公主的兒子,他們血濃於水,會背叛族長你,也是無可厚非的。”

“他真的會背叛我嗎?”

“也許會,也許不會,人心都是很覆雜的,小心一些總是好的。”秋裳語重心長地勸誡著,說完,自己也沈沈嘆了口氣。

禦九收回遠眺的視線。

秋裳說的沒錯,小心一些總是好的,因為這世上最覆雜的東西,就是人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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